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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8章 我在春天等你(49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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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外面是风雨交加,地点又在远离市区的山里,应该没人经过那里。在现场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说是接到车里的人求救电话,才迅速赶过去。打电话的人气息紊乱,他说录音笔在他的口袋里,请交给省检察院的牧涛处长。这两话说完,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来。交警问他地点,他撑着说了个梅山……公墓,还说了油菜花……

交警立刻就通知了牧涛。

发生车祸的地点并不陡峭,路势挺平坦,是雨天车轮打滑、还是车速过快造成了车祸,现在还不能下结论。稍后,车内两人的身份很快查明,除了因车体撞击山坡引起的致命伤痕,没有其他痕迹,所以排除谋杀斗殴的嫌疑。开车的汤辰飞并没有伤到脸,面容平静,瞳孔也没惊恐地散开。方向盘嵌进了他的胸腔,这是造成他致命的原因。坐在副驾驶座的凌瀚则甩出了车,撞上一块巨石,满身血污,神情同样淡定、平静。

交警们冒着雨,直到傍晚才把陆虎运回了市区。

牧涛在凌瀚的口袋里找到了那支录音笔,听完,他在凌瀚身边默默站了一会,然后直接回单位,敲开了检察长的办公室。

当天夜里,警察就拘捕了解斌,查封了飞鸿的账。解斌得知汤辰飞已不在人世,整个人软成了一摊泥。他不仅把飞鸿这些年的枝枝末末说了个仔细,连在酒店教训常昊、火锅店的照片门、第六街区的下毒事件也一一交待了。接着,有关部门的某些领导暂停职务,接受调查。戚博远杀妻案重新列案调查。

深夜,检察长给汤志为打电话。

听他说完,汤志为沉吟了许久,只说了一句话“按规定办吧”,便挂了。

其实,按不按规定,都没有意义了。汤辰飞即使犯下滔天大罪,他已不在这世上,办什么呢?汤志为提前退居二线,黄土过膝,最多是教子无方,难道还能影响到升职发达?

景天一对牧涛说:“汤辰飞很聪明,这是他最好的选择。”

牧涛点头:“是呀,一了百了,什么都不需要命对了。可是钟荩何错之有呢?”一起戚博远杀妻案,牵出陈年旧案,两条人命,钟荩失去今生挚爱。

“妈的,老天瞎了眼!”景天一扔掉手中的烟头,狠狠用脚踩灭。

警方最终给出的定论是汤辰飞畏罪逃逸中发生车祸致死,凌瀚因公殉职,被追认为烈士。

没有人提起凌瀚的病,人们谈论更多的是他英勇的过去、杰出的现在以及对他英年早逝的唏嘘。

明明热度已退,钟荩却觉得四面八方的风呼呼地往衣裙里灌,身子一点点热气仿佛全部散尽,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的,宛若冻结了。

冷,怎么会让人如此难以承受。

汤辰飞与凌瀚是同一天火化,追悼凌瀚的人来了许多,花圈堆满了厅堂,汤辰飞那边却是冷冷清清,昔日的朋友、女伴一个都不见踪影。

钟荩让常昊陪她先去吊唁下汤辰飞,花蓓没有过来。她说:我不想看到他那张丑陋的脸。说时,花蓓目光呆滞。

现在,汤辰飞在别人眼中,俨然无恶不作的坏人。如果他还活着,大概是毫不在意地耸耸肩,邪邪地笑,人是为自己活,别人说啥,关我何事?

钟荩想,要是当初她用心去体会汤辰飞的心情,这样的惨剧会不会就避免了呢?可惜她一直当他是个花花大少,后来干脆视他如罪犯。

人之初,性本善。其实他就是一个孤单的孩子,渴望被爱,渴望重视。

她知道,与其说这是汤辰飞最好的选择,何尝不是凌瀚最好的选择!有尊严的、快乐的、在自己的掌控之内,终止自己的生命。

他的人生再没有遗憾!

命运的安排无从抵抗,他还是要为自己谱写了一曲新的生命之歌。

凌瀚去拘留所看她,抱着她说:我爱你。她就预感到了。每次离别,他就对她说这三个字。

他在意他的病,他害怕有一天会忘掉她,他怕陪不了她到永远,他不能把她拖进他无奈的命运之中。

他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。

汤辰飞成全了他的心愿。

她爱凌瀚,阻止不了,只能尊重。

常昊用别扭的口吻说: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那是常昊温婉的宽慰。她清楚,凌瀚已经走了。这一次,镜破成碎片,再也圆不起来。

汤志为头发花白,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中,付燕不在。

钟荩向汤辰飞的遗体鞠了三个躬,她没看他,也没向汤志为打招呼,便离开了。

北京军区来了几位领导,一位少将主持了凌瀚的追悼会。钟荩把别在胸前的白花摘下来,一片片花瓣扯落。她不喜欢这样的送别方式,太拥挤。离别,应该是安静的。

耳朵里有轻微的蜂鸣,所有的话在耳朵里逐渐变得模模糊糊。

追悼会结束,人群陆续离开。

“我去里面看看他,一个人。”钟荩说。

常昊自始至终沉着脸,但他还是跑去找工作人员。一个穿制服的人走过来,领着钟荩进去。

进门时,钟荩看到付燕蜷缩在一个花圈后面,哑声哭喊着:瀚瀚,瀚瀚……

到这一刻,她也只能以凌瀚表姑的身份出席这个葬礼。这是悲哀还是讽刺?

钟荩缓缓越过她。

机器丁零当啷地响,锅炉里的火噼哩啪啦,呼呼地抽,凌瀚躺着的钢板被机器自动推了进去,然后,炉门关上。

钟荩怯生生地颤栗着,她仿佛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。

“凌瀚,疼不疼?”她喃喃问。

如果那天听了付燕的话,她与凌瀚分开,那么现在,凌瀚会不会仍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天空下呼吸呢?虽然孤单,虽然寂寞。

凌瀚会说,如果能一眼看穿命运的游戏,当初,他就不会去江州,不与她相遇、相爱。那么,她就是个陌生人,汤辰飞的目光不会落在她身上。她和花蓓没有分歧过,阿媛远在广州。

不!

纵使相爱短暂,纵使别离如刀割。凌瀚……她想他们的心是相通的,即使重头来过,仍然要用力爱。

呼吸艰难!

一边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,说:“你还是出去等吧!”

她摇头,她要陪他走最后一程。

钢板从火炉里被推了出来。钟荩想伸手去抚摸凌瀚,可是那已是一具有形的灰烬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,眼眶烫到发疼,仍然挤不出半滴眼泪。

高高大大的凌瀚,成了一捧灰烬,裹在一块红绸布里,装进骨灰盒中。一个穿军装的小军官捧走了他。

付燕撕心裂肺地嚎哭。

钟荩站在过道上,脸苍白如雪,浑浑噩噩间大脑一片空白,太阳底下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。

花蓓拉着她上车。

他们把她送回了家,是方仪的家,不是小屋。花蓓把所有的事向方仪说了两遍,方仪都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什么精神病史,什么陷害,什么案件,她只清楚一件事,凌瀚没了,和汤辰飞有关。

她终于像一个更年期的老年妇女,絮絮叨叨地重复:老天,这都造了什么孽!

她不知该怎么对待钟荩,雷教授建议说去旅游,钟荩拒绝了。常昊让钟荩和他一块回北京,钟荩也谢绝。钱检察长亲自给钟荩打电话,让她仍回侦督科做检察官,钟荩说:检察长,我喜欢资料室的工作,休息几天就去上班。

她需要休息,好好地休息。

过了两天,钟书楷厚着脸皮敲开了大门,他是钟荩法律上的父亲,他有理由关爱钟荩。方仪鼻子不是鼻子、脸不是脸的替他开了门。

钟荩坐在沙发上,像往常一样淡淡地笑着。

方仪进了卧室,她不想看见钟书楷这张脸。

钟书楷先对钟荩嘘寒问暖一番,然后唉声叹气告诉钟荩阿媛跑了,他怎么也找不到。说着说着,他哭了。还有两月,孩子都要出生了,没有父亲多可怜呀!

钟荩没有力气安慰他,说:“爸爸,他有父亲的!”

钟书楷脸露疑惑。

钟荩揶揄道:“梦想很丰满,现实太骨感。爸爸,你不需要明白。明白了,就走不向前。”

偶尔,活在梦中也不错。

“我要去找她。”钟书楷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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